两个迫不及待降临人间的小天使

2017 年 5 月 25 日，从乌鲁木齐飞往上海的航班，历经四小时的飞行，于下午 2 点 10 分平稳降落在虹桥机场。此次我赴新疆，是以市委代表团成员的身份慰问我市的援疆干部。工作结束后，经市领导许可，我顺道前往上海探望女儿及我尚未谋面的龙凤胎外孙。上次来女儿家，也是 25 日，不过是同年的 1 月 25 日。那时，两个小家伙在娘胎里不知怎的，仿佛商量好了一般，非要提前出来。22 日，姐姐率先降临，四天之后，弟弟也按捺不住，来到了这个世界。由于他俩的胎龄尚不足 7 个月，仅 26 周，所以出生后便即刻被送至上海儿童医院的 ICU 接受特别护理与抢救。经过一百多天的全力救治，姐姐率先出院回家，十多天后，弟弟也回到了温暖的家。正因如此，我借此次出差之机，赶赴上海看望他们。与上次在产房外的焦灼不安相比，此次前来，心情轻松且幸福满溢。

由于下飞机后便打了电话，妻子阿香和女儿正等着我。进屋后，我放下行李，脱掉外衣就想进卧室看孩子，阿香伸手阻拦道：“先别忙，去洗洗脸、洗洗手，干净了再进屋。”我赶忙奔向卫生间，仔仔细细地洗脸、洗手，而后站在卧室门前深吸一口气，才轻轻推开房门。只见两张白色的小床一横一竖靠在大床边。啊！两个小家伙都在甜睡之中。尽管此前已在照片和视频中多次见过，可真正见面时，我忽然觉得他们是那般小巧、那般稚嫩，犹如鸟巢里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麻雀。我看得大气都不敢出，唯恐惊扰了他们，心也突突直跳。哇！太奇妙了，一百多天前，他们提早出生三个多月，生死未卜，而今却真实地回到了家中，这无疑是上天赐予我们家的两个小天使呀！姐姐比弟弟早四天出生，稍显胖些，小脸红扑扑、圆嘟嘟的；弟弟看上去十分结实，虎头虎脑，俨然是个小楞子。我正看得出神，阿香拉了我一下说：“行了，出来吧，以后有的是时间看。”我退了出来，一时思绪混乱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，只好回到客厅沙发上看起手机。

不多时，卧室里传出哭声，我忙问：“这是谁在哭？”阿香说：“是英祺，你去抱一下。”我惊讶地说：“我？我不会呀！”阿香说：“你先用右手托着脖子和头，然后左手托着腰和屁股就行。”我战战兢兢地走到小床边，依着她所说，用右手轻轻托起小脑袋，再用左手沿着小屁股伸到后背，稍一用力，就把小家伙抱了起来。女儿在一旁担心地看着我，见我真把她儿子抱了出来，开心地笑了。 我左手托着孩子的后背，右手顺势将小脑瓜移到臂弯处。孩子的屁股到后背，大约是我左手的长度，我用左手向上一托，孩子便稳稳地被我抱在了怀里，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，我却累出了一身汗。

小家伙舒适地躺在我怀里，瞬间停止了哭泣，两眼直直地望着我，满脸陌生。女儿在旁赶忙说道：“英祺呀，这是姥爷。”啊！这一句话令我心花怒放。这是我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充当姥爷的角色，我怀里抱着的真真切切是我的外孙子！此刻，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穿着马褂，头戴瓜皮帽，老态龙钟的地主老爷的形象。我暗想，此时的我应该还没那么老吧？

外孙在我怀里疲倦地打着哈欠，微闭双眼，一副困倦不堪的模样。我入神地望着他，心中不停地发问：我的孙子啊，你究竟从何处而来？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，历经了千难万险，才令自己如此疲惫，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。女儿在旁说，他们就喜欢让人抱着，放下就哭。我在心里感慨，是啊，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艰辛与黑暗。为了早日来到这个世界，见到亲人，姐弟俩提前三个多月就降临人世。此后，除了常规的救治和定时的输液、喂奶，只能孤独地躺在保温箱里，长达一百多天，那该是一段何等难熬的时光啊！一百多个的漫漫长夜，即便是一个正常的人也难以承受。这两个性急的孩子，刚刚降临人世，未曾感受到母亲温暖的怀抱、甘甜的母乳以及父亲的陪伴，面对的却是无情的针头、鼻饲插管、呼吸机以及锋利冰冷的手术刀！想到这些，不禁让我心痛不已！

我一直在思考，究竟是何种力量驱使你们俩如此急切地提前一百多天降临人间？是急于见到爸爸妈妈？还是另一个世界有谁在催促？以至于你们不得不早早登陆？我的傻孩子呀，你们可知，你们尚未达到在这个世界存活的标准啊！早产儿的最低标准是体重不少于 900 克，在母体内生长不少于 28 周，即 7 个月。而你们俩都未达到这个最低标准，以至于你们的母亲被认定为流产，而非早产。所幸的是，上海是国内最为先进的地区，复旦大学儿童医院是顶尖的儿科医院。否则，这个世界或许留不下你们。

经过一百多天的奋力抗争，尽管一出生就饱尝人生的苦难，但你们凭借与生俱来的坚强和勇敢挺了过来，战胜了黑暗与艰险，终于回家了，投入到了爱你们、盼你们的亲人怀抱，你们是当之无愧的胜利者！我们为你俩鼓掌，为你们骄傲。我坚信，有了这样的人生开端，你们未来会更加勇敢地直面可能的艰难险阻，更加自信地应对纷繁复杂的生活，走出属于你们的完美且精彩的人生之路。

你们的到来，丰富了我的人生角色，使我晋升为姥爷，标志着我开始迈向人生旅程的边缘，步入绚丽多彩的黄昏岁月。从此，我看着你们一点点长大，你们目睹着我们一天天变老。我愿以我们落日的余晖，照亮你们成长的道路，让你们尽可能少经历坎坷，少走弯路；同时，你们的成长，也会给我们增添无尽的快乐与幸福，使我们在含饴弄孙中品味人生的天伦之乐，让我们的人生因你们的参与而更加绚烂、更加充实。让我们在相互陪伴中，相得益彰，各享其福、各得其乐。

我是由姥姥一手带大的，你们也将在姥姥的呵护照料下茁壮成长。每当忆起姥姥对我的爱，我的内心总是暖意融融，你们也会如我一样拥有这般幸运与幸福，这也是上天对你们的关爱与庇佑。孩子们，记住你们的姥姥，记住你们的姥爷吧，我们深深地爱着你们！

2017 年 5 月 27 日写于上海大众书局

2024 年 7 月 6 日修改于上海浦东